伏天吃伏羊

From  文维理 自己的风景

也许是厄尔尼诺现象的影响,2017年夏天,烈日炎炎似火烧,上海连续高温不减,天天高温40度以上,每逢出门,轰轰能一股股热浪滚滚而来,额头上马上会滋出一粒粒黄豆般的汗珠,控制不住地滴里搭拉往下流。

        马路上好像已经听不到亚舞姿(知了)“热死啦”、“热死啦”的叫声,估摸着亚舞姿也去避暑了。网上有个段子说:来自黑非洲的留学生,皮肤晒得更黑了,受不了上海的高温,纷纷表示要回家避暑去。

        7月21日,徐家汇气象观测站迎来了该站自1872年成立至今145年来破记录的夏天最高气温,实时最高气温冲破了40.8度。天呐!那可是气象预报的温度啊!恐怖的“三伏天”来啦!

       今年的三伏时间是初伏7月12日,中伏7月22日,末伏8月11日。三伏是一年中气温最高的一个月,人的气血通畅,排毒多、流失也多,正气不足,从而引发各种虚症。因此,人在此时应该进补!且以食补为主。

中医有冬病夏治之说,冬病最严重的是哮喘,我三岁奶藓好了以后,就得了过敏性哮喘,各种治疗都试过,久医不见好,痛苦只有自己知道。10岁以后,每年大伏天,妈妈都要按三伏时间带我到岳阳医院,在背脊后面,肺穴等几个穴位埋“羊肠线”、贴“三伏贴”;到华山医院配六大瓶“羊胆汁”,必须在三伏天吃下六瓶苦苦的“羊胆汁”。在小时候,我已经和羊结下不解之缘。

羊肉性温,它既能御风寒,又可补身体。所以伏天也是吃羊肉的好时机。据说,入伏吃羊的习俗源于对炎帝和祝融的崇拜,以及对彭祖善于烹羊的传承,最早盛行于汉代,自汉以降,我国鲁西南、苏北、皖北、豫东等地区都有三伏天吃“伏羊”的传统。

上海市区周边的奉贤、金山、南汇、崇明、七宝等地也保留着大伏天吃“伏羊”的习惯,美其名曰“以热治热、发汗排毒”,其实这只是生活条件好了,找个由头而已。

以前工作关系经常去上海清真屠宰场。所有的牛、羊被宰杀前,都要经过阿訇(洪)的祷告,宰羊杀牛的时候,按照《古兰经》指引,提念真主之名,二阿訇口中念念有词,诵念“太斯米”,经过祷告的牛羊肉是可以吃的,据说这样可以减轻牛羊的痛苦。牛、羊不会讲话,不能诉说痛苦,其实牛羊也是热血动物,也通人性的,当知道自己不久人世的时候,想想自己为牛为羊一生,即将结束,非常痛苦和伤悲,常常会流下眼泪。

还有几个不愿死的,宁死不屈,上海清真屠宰场曾有发生,一头牛被挨几刀都不见倒下,到处狂奔乱跑,苦了屠宰场工作人员,齐心协力、围追堵截,据说后来调了派出所警察同志,还动了枪。

羊的全身都是宝,非常金贵,不然哪会有“挂羊头卖狗肉”一说。羊毛做羊毛衫,羊皮做皮鞋,羊胆可以入药,那个羊肠还可以医用,做开刀缝合的羊肠线,当然,最关键的还是“吃”,一点没有浪费的。

中国人真会吃,全羊都可以拿来吃,酱香的红烧羊肉、酥糯的白切羊肉、热气腾腾的羊蝎子火锅,吱吱作响的烤羊肉……连“下水”(内脏)也无一幸免:羊肝羊肚羊脚骨、羊心羊肺羊眼睛,羊血羊肾羊脸肉,羊鞭羊蛋羊蝎子。通通归于肚下,概括起来就一个字:补!

羊肝白切,蘸盐吃,老法头郎讲羊肝是滋阴的,心肝都是宝贝;羊脚骨、羊肚蘸老酱油;羊活着的时候一直在咀嚼,所以羊脸肉是活肉,特别肥滑,可以不蘸酱油和盐,吃原味;羊鞭、羊蛋、羊肾,也是白切,蘸老酱油,处理的好,一点没有膻味,有朋友讲“吃啥补啥”;羊心羊肺当然比狼心狗肺强,配上羊血煮一锅羊杂汤,再抓一把大蒜叶,撒上胡椒面,大碗羊汤下肚,热血沸腾、大汗淋漓!印证了“夏天伏羊一碗汤,不用神医开药方”。

好朋友“胖哥”,每年大伏天都要邀请我们老兄弟一起吃羊肉宴,今年也不例外,大伏前几天,天热烦躁,心情焦急地等着“胖哥”的“伏羊”召唤。

今年的大暑伏羊宴设在靠近奉贤的金山“阿强”,阿强羊肉店条件比较差,空调力道伐度,大家赤膊上阵,风扇打打,蒲扇摇摇,土烧咪咪,羊肉切切,牛逼兜兜,天南地北,海阔天空,适意得伐得了了!随着酒力的不胜和羊肉的作用,喉咙越来越粗,声音越来越响,情绪越来越高涨,不知不觉嗨到最高境界。

七宝联明路有家施记羊肉店,不在七宝老镇,少了一种商业味。原来老板开店太累,不愿意继续经营,就承包给安徽人,据说羊已经不是本地的了,老板为人厚实,算账勿大灵光,常常少收钞票,辛苦的老夫妇倆早晨四点起床烹羊,五点开张迎客,六点就高朋满座。

来的都是老吃客,店堂四、五个八仙桌、长板凳(就是起身离席要通知同座的朋友,否则凳子一翘头,朋友要摔倒的木长凳)。坐在一起的一桌人常常都互不认识,几句搭讪便热络起来,有吃羊汤面的,有吃白切羊肉喝白酒的,有吃羊肉喝酒,再放个茶壶抽烟喝茶的。有本地客,也有慕名而来的。

有几个老客人,天天早晨吃羊肉,吃了几十年的都有,以前工作翻三班,出夜班就到羊肉店报到,要一碗羊汤羊肉面“过桥”(羊肉和面分开放),店里免费提供咸菜和“大胖黄豆”,既有菜,又有面,再配二两老白干,酒足饭饱,回家呼啦呼啦睡大觉。

也有怕吃羊肉的,闻到羊膻味就要吐的。老同学“阿呆”,每逢聚餐他都滔滔不绝,讲得我们同学都一愣一愣的,有一次终于被我摸到“阿呆”的命门,“谈羊色变”!所以每逢聚餐,阿呆一旦开讲,我们就谈羊。

羊眼睛,上海人叫“羊眼乌子”,像带“把”的乒乓球,肉色,口感像皮蛋,不像鱼眼睛那样有一粒硬硬的东西,“羊眼乌子”都可以吃,一般蘸老酱油,然后“一口闷”,慢慢嚼…


       好朋友“朱兄”,特别喜欢“羊眼乌子”,每逢吃羊肉,“羊眼乌子”都归他,有一次去新疆宰全羊,他自告奋勇、兴高采烈地去挑羊,结果挑了一头非常强壮的。在挑选过程中,那头壮实的羊和“朱兄”有刹那间眼神交流,停滞过几秒种。挑选停当,“就是它”,话音未落,只见屠夫手起刀落,“咔嚓”一下,那羊连叫一声也没来得及就断了气!


       烹好的“羊眼乌子”上桌,那眼睛好像还是睁着,有点“死不瞑目”的感觉,直勾勾地盯着“朱兄”,就像那幅画中的蒙娜丽莎,不论你走到哪,她的眼神都会跟着你到哪,吓得“朱兄”不寒而栗,一身冷汗,以至后面“节目”兴致全无,惶惶不可终日,又一个“谈羊色变”的。

好朋友送我一段赞得伐得了的结束语:“伏天吃伏羊”,像一幅幅画面,既是儿时的味蕾,又是当今的念想,更是自己的风景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  2017.7.22大暑